佛心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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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是千千太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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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剑网3】【琴苍BG】云落弦 1

云落弦

长歌门 X 苍云 

 

 

1

这个世上,大概只有我,是我夫君给我起名。

柳凝素一边说,一边用手捧起黄土,撒在墓穴中男子微翠的衣衫上,最终不见柔雅眉目。

柳凝素拉断手中琴弦,素手血染,浑然不觉。

那年瞿塘峡畔,长歌门弟子琴斯羽扯着她耳朵说,柳大妞,我知你无父无母,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,若你不再拦路打劫,我就给你寻个雅名。

 

在成为一个苍云之前,柳凝素是个无名的孤儿。

她生在孤山集前的驿道旁,然后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拿布一裹丢掉了,如果不是老乞丐柳三把她抱回去养,大概早就不知道再入轮回投胎到哪边地界去了。

大唐最需要人口的年月是高祖李渊到太宗贞观朝,生养娃儿朝廷甚至有所奖励,而且不论男女。

到了如今战火连绵,嗷嗷待哺的娃娃也就成了累赘,女娃子更是赔钱货色,扔女娃就是扔麻烦,很是常见。

老乞丐柳三抚养柳凝素,很大原因是他腿脚不便年事已高,所以想多根儿拐棍罢了。

柳三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,村里偏生翠花杏花梨花桃花都有了,一时之间也没法子给女娃起个好听的名儿,加之娃儿名贱好好养活,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耽搁了下来。

所以那时节的柳凝素有姓无名,孤山集的人就凑活着叫她柳大妞儿。

 

柳大妞儿的人生转折点在六岁。

六岁开始,女娃比男娃长得快,柳大妞跟着柳三吃的是百家饭,穿的是百衲衣,然而村里的乞儿并不多见,谁家有了多余吃不了的都给了她,反而让她长得又壮又高,活生生比同岁的男娃高出一个头去。

粗生粗养的柳大妞家里只有一个乞丐老爹,没个女人的家干净不了,柳大妞也就跟着邋遢,村里大娘们看不过去的时候给带着洗洗,日常家里连胰子都置办不起,更别说澡豆,稀里糊涂拿清水擦擦算完。

早上洗了脸,就要晚上才洗,中间怎么脏都无所谓,袖子一呼噜算完。

脏兮兮的姑娘家,自然没有女孩子喜欢搭理。

男孩子则是怕她,绣花做饭不在行,爬树掏鸟窝却是擅长,跟山背后的银臂猿猴最玩得来,挂在树上嗷嗷叫,从这一棵树荡到另一棵去。

柳家的丫头,估计是嫁不掉的喽!

大娘们说起柳大妞,连连摇头。

听说,她说要当打虎英雄,给柳三拿白虎皮当褥子。

说着大家伙儿就笑起来——女人怎么会去打老虎?都觉得女娃可怜。

 

柳大妞却不觉得自己可怜。

她知道柳三不是自己的亲爹,毕竟他的年岁已经很大了,走个路就吭哧吭哧的就像隔壁家赵的祖爷爷。

柳三也从来没有瞒过她身世,她晓得自己是路边捡回来的,从驿道上马蹄撩起的黄色烟尘里。

柳大妞隔着山峡遥望对面巍峨的白帝城,记得柳三说,你一切都要靠自己。

 

自己干活,自己养活自己,自己判断将来应该走的人生路。

柳大妞深以为是,所以骑在村里两个恶童身上往死里揍的时候,她觉得心情很好,就像夏天透过枝头浓叶之后撒在地上微绿的阳光。

因为他们欠揍。

 

孤山集不是个多么富裕的村子,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,有乞丐就有掌柜的,有柳大妞这样家徒四壁的就有富得流油的。

两个恶童家中不仅有钱,长辈还都勉强算得上乡绅一流,所以长得肥头大耳,走到哪儿都是鼻孔超天。

这两个如果长大了,肯定是欺男霸女的主儿。不过现在年岁尚小,那么就是专职欺负其他小孩儿。

其实这也不关柳大妞的事儿,日常她并不理这两个祸害,反正他们看见她也就是绕着走。

柳大妞混不吝得很,跟后山的银臂猿猴称兄道弟的女子,天生一双断掌,打人生疼,而且每次都下死力气。

猞猁这种有利爪的东西都不会主动招惹野人一样的柳大妞,况且不过是熊孩子。

然而那天熊孩子们拿石头砸村里被欺负得最惨的佃农家的小孩,正好砸在了路过的柳大妞鼻梁上。

柳大妞的鼻梁有点塌。

虽然鼻头很翘,但是她非常介意。

 

琴斯羽从店铺里出来,手里端着一碗粗茶。

这茶粗到什么地步?在他看来,大概就是几张晒干的不知什么树的老叶,连扯不烂老茶都不是。

他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喝下这杯树叶子水,因为跟着亲戚游览瞿塘峡,他真的很渴,而且水袋里的清泉已经喝完了。

然后他看见了拖着两管鼻血的柳大妞在愉快地斗殴。

或者不应该说是斗殴,而是她单方面压倒性的殴打。

她叉开着两条腿,跨在并排趴在地上的两个男孩背上,非常有节奏地用凸起的指节敲打他们的脑袋。

随着她的动作,两个男孩嗷嗷叫着,形成一种异样的节律。

 

琴斯羽没有阻止。

这年他十岁,琴家家学渊源甚厚,祖上是前朝就有名的官宦世家,家风极雅。

游览瞿塘峡之后,他应该随着父亲前往千岛湖,拜入长歌门。

听说那里不但有雅士,还有淑女,都是出生极好的闺秀。

再两年,羽儿也要情窦初开了。

离家之前,阿娘给他披上鸦青的披风时候这样说。

若是在门中看上谁家的小娘子,不妨写信回来,你爹和我给你参详参详。

 

琴斯羽在看到柳大妞时并没有想到情窦初开这四个字。

他只是记下了那张脏兮兮染着尘土和血迹的脸。

她有一双很亮的眸子,漆黑的,泛着一种充满生气的光,就像她的眼里有一株浓夏里茂密的树。

柳大妞打够了,起身在两个恶童屁股上踹了两脚,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远处茶棚里端着碗的绿衣男孩,眯起双眼。

阳光有些刺目,让她不大看得清他的表情。

不过也无所谓。

她并不认识他,自然不在乎这个大孩子会怎么想。

所以她拍拍屁股走了。

 

琴斯羽在十五岁那年某一天的晨雾起时做了个梦。

梦里有个小娘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,脏兮兮的手拍着屁股。

梦里那个曾经看不出形状的屁股变得有些翘,或者说,很翘。

琴斯羽那天早上困扰地盯着被窝看了许久,直到师兄恭喜他长大成人。

 

琴斯羽在后来的五年里经常做这个梦,以至于这个梦开始不断地变形。

一开始他只是站在她的背后看着,后来他开始跟着她走,再后来他开始试着叫住她,然而那个屁股很翘的小娘子并不理他,所以他走好走过去,拉住她的胳膊,让她只好看着他。

每到他看见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眼的时候,他就一定会醒过来。

琴斯羽坐在千岛湖边奏琴,对他倾慕已久的师妹听得面色如纸。

长歌门的弟子皆擅奏琴,况且是把师兄放在心尖尖上的纤细小娘子?

 

师兄……有喜欢的女子了吗?

小娘子捧着心问。

琴斯羽一曲奏毕,是春江花月夜,良人相逢时。

他点了点头,小娘子再坐不住,起身踉跄而去。

 

他知道她没有名字,他问过被打得像条狗的两个恶童。

她姓柳,是乞丐养的,没有名字,长着力气大长得高,欺负我们。

那两个孩子大约以为有人要出头,咬牙切齿地说。

不是,是他们欺负我,大妞姐才出手的。

鼻青脸肿的受害者战战兢兢地出来说了句公道话,差点又被两个恶童吓哭。

告诉他们的爹娘,如果还想从琴家得到任何便利,就好好管教自家的孩子,再欺负人,他们家的生意,咱们收回来便是了。

没得让外人给琴家丢人的道理。

十岁的琴斯羽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。

那两个孩子家做的蜀锦生意,少不了琴家亲戚的照料。

听到绿裳小郎君这句话,熊孩子就吓得傻了眼。

 

你们不得为难柳大妞。

琴斯羽乘着华美的牛车,手中扇掀起窗口的帘,骄阳似火,这些年过去了瞿塘峡仍如他记忆里的绿意浓厚。

其实那时候留下的这句大概是废话,原本孤山集里,就没有谁敢招惹那个小娘子。

可是他还是说了。

仿佛他就天生应该说这句话。

 

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。

他想着,然后牛车一顿停了下来。

有人中气十足地吼。

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!

琴斯羽掀起帘。

他对面站着一个长得大开大合相貌浓丽的女子,大眼翘鼻,左唇角有个明显的酒窝,穿着粗布麻裳,一手拿着把缺口陌刀,一手擎了个破盾,生气勃勃地盯着他。

哎唷!郎君你长得可真俊。

她说。

麻烦!盛惠一百两买路钱,否则绑了你,让你家人拿通宝来赎人,那可有得罪受。

 

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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